“来人,上茶,把我私库里上好的春山毛尖拿出来,晏兄可是贵客。”
楚子玉将贵客这两个字说的是婉转动听,那赤裸裸的眼神里写满了看大白菜的热情。
晏行翻了个白眼,拿出一个小匣子放在桌上,楚子玉顿时两眼放光,伸手就要打开匣子却被晏行的折扇敲了手。
楚子玉讪笑道:“晏兄这次要买什么消息,我们燕子坊可是没有不知晓的东西。”
燕子坊的坊主楚子玉尤其爱钱,只要银钱足够,就没有买不到的消息。
“五日前,京城郊外一伙人假我之名劫掠女子,我想要知道他们是谁的人。”
楚子玉搂过匣子,细细数着匣子中银子,一点一点的银稞子摆齐码好,他满意的合上匣子眼神示意门口的手下去办。
冒着热气的春山毛尖被下人送上来,他端着茶盏请啜一口,惬意的依靠在柔软的软垫上。
“你说这事我知道,五日前我就好奇了,以往有人借你的名头行事,你都是自己查探,怎么这次就来我这儿买消息了。”
楚子玉上上下下的打量晏行一圈,目光在触及晏行手腕处的白纱时,嘴边的笑容突然扩大。
“这么迫不及待啊,你莫不是瞧上那位郡主了,想尽快找出贼人的首领替人家出口气。”
晏行连一个眼神都吝啬分给他,任凭楚子玉自说其话:“我这里还有个小郡主的消息,你要不要买啊。”
晏行哼了一声,又丢给他一个钱袋子,楚子玉接住钱袋子掂量掂量就说:“你这人好小气啊”
抽开绳子一看金灿灿的,他立刻转变态度说:“晏兄,你光单相思小郡主可不行,小郡主这一辈子都在寻找他的命定之人。”
……
“娇娇,你先把药喝了,乖。”
宣姣坐在榻上,抵住哥哥递过来的药碗。
“哥哥,你先告诉我,为什么你会无故返京?”
宣修长话短说:“太后寿辰,万国来朝,皇上命我回京驻守京畿大营,保卫京都安全。”
先帝早逝,太后扶持年幼的太子登基称帝,丰阳王凭借赫赫战功获封异姓王,在新旧交替之际站队太子,朝臣自然是毫无异议。
此后太后垂帘听政,如今皇帝早已成年,可独领大权,但太后呼风唤雨十几年,自然是尝到了权利的甜头不愿放权。
这次的寿诞于太后是一个契机,于皇帝依然。
太后可借寿宴弹劾皇帝,压制皇帝一脉的朝臣,皇帝也能借这个机会逼迫太后放权,清楚太后一脉的势力。
看来哥哥回来是给领兵助阵皇帝,以防太后逼宫。
宣姣接过哥哥递来的汤药,浓浓的苦味一瞬间充斥满鼻腔,他喝过的汤药不计其数,也不在乎这一点苦味。
宣修捏着一块糕点凑到宣姣嘴边哄着说:“汤药味苦,吃口糕点解解苦。”
宣姣只咬了一口,就不想吃了,他觉得有些腻,摇摇头拒绝。
宣修见妹妹实在没有精神,劝道:“妹妹今晚好好睡一觉,明日哥哥带你去春陵湖游湖钓鱼如何?”
宣姣喜欢出去玩,他点点头乖乖躺回床上,宣修摸摸他的头发,为他掖好被角就出去了。
宣修去了父王的书房,王爷正因冷夜等人没有保护好郡主发了好大一通火,罚冷夜几人领了鞭子,又罚了青叶三个月的月俸。
二人在书房商议许多,直到后半夜书房的灯烛才灭。
春陵湖畔垂柳随风漫,绿水逶迤。芳草长堤,其间画舫楼船数不胜数,隐隐笙歌飞入。
微风度过,风里带着一股湖水的咸腥味,淡淡的,风一吹就散了。
“娇娇来这边坐着,那边风大小心吹着凉。”
宣修引着宣姣坐在里面,不让他靠近栏杆,船上只带了几个下人整理着吃食。
宣姣抿了口茶说道:“哥哥以往最不爱喝茶,今日怎么还特地把这北苑茶拿出来了。”
“知道你爱喝这个,让下人带出来的,没给父王说。”
丰阳王最爱饮北苑茶,宣修不好喝茶如同饮水无物,自然不会收集茶叶,今日这茶指定是从父王那儿顺来的。
兄妹二人一个垂钓,一个坐在旁边听着其他楼船上的小曲吹着风,就这样陷入安静又和谐的氛围。
“起元兄,起元兄!”
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插入其中,宣修叫下人去看,下人恭敬的回道:“回世子,是方家二公子。”
楼船并到一起,方知远不请自来,宣修放下垂钓的玩意儿站起身挡在宣姣面前,沉声问道:“方知远,你怎么也在这儿。”
方知远对宣姣似是有意,以前当做玩笑话随口向他提过一次将娇娇嫁过去的想法,宣修不管他是什么意思,方知远配不上他丰阳王府的宝贝。
方知远一介纨绔子弟,整日跑马游街,不务正业,即使是为韬光养晦争夺家产,宣修也觉得他不怎么样。
“起元兄,你怎么回来了?”话音刚落,方知远像是才发现宣修身后的裙摆,惊讶道:“原来妹妹也在”
宣修皱着眉头不悦道:“谁是你妹妹”
宣修算是和方知远一同长大,丰阳王府和方家在朝中也是相互扶持,宣修也没那么反感方知远,但方知远若是心许娇娇,那是万万不可能。
“起元兄今日气性可真是大,妹妹你说是不是,多久没见了就给我世子爷的脸色看。”
宣姣不知道哥哥心里所想,他伸手扯扯宣修的衣角,小声道:“哥哥”
宣修这才放下脾气没再置气,方知远唇角微勾,拍拍手示意下人过来。
“宣妹妹在船上干坐着少了些乐子,我特地带人来给你解解闷。”
宣姣看不到,只能听到木板响起咚咚咚的声,约莫有三四个人来。
从船头走上来两个琵琶女,还有下人搬来张桌子,只听醒木一拍,说书人的话音响起:“且听我说江南有一贼人晏某,传说长相出众,行为却恶劣无比,贪恋美色,好采花,江南发生七起采花案,贼子声名鹊起。”
听着这段熟悉的开头,宣姣眉头微蹙。
“陈氏长女年不足十七,容貌艳丽,出落的是亭亭玉立,性格温顺,母亲早早亡故,其父将其许配给一户富贵人家,却在当日收到了撷花令,第二日陈小姐失踪不见,此为第一起。”
趁着说书人说话的间隙,方知远献殷勤的推过来一盘糕点,琵琶女竖抱琵琶,左手按弦,右手弹奏,弦音阵阵。
“宣妹妹吃些点心,这出故事妹妹可还喜欢?”
宣姣没有吃点心:“听着有些无趣”
“……今王氏幺女又收到撷花令,王家大人焦头烂额,忙里忙里,多加守卫也不得心安,欲听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”
一出关于江南采花大盗的故事终于落幕,宣姣也没心思再游玩,他扶额低声说道:“哥哥我身子不适,我们早些回去罢。”
宣修一听他说身子不舒服,也不管招待方知远,随口说了句就带着他回府。
方知远笑着回应,一直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。
宣姣白日里没有吃多少东西,回府用晚饭就睡下了,许是白天睡的太多,晚间倒是睡不着了。
他轻叹口气,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。
用了大半年的药,他的眼睛现在约莫只能在没有一点强光的时候,看清些许光影。
外间突然有人高声呼喊,好像是在抓贼,王府这一趟街所在的都是官宦人家,怎么会招贼呢,怕不是出了什么要紧的大事!
宣姣摸索着点上灯烛,正待出声喊青叶,眼前突然有黑影一闪而过,他惊吓道:“谁?”
扶着点灯的小桌慢慢后退,没想到一个不注意后退碰到床前的脚踏板,身子控制不住的向一边倒去。
“啊”
惊呼中腰肢被人揽住,撞入一个熟悉的怀抱。
宣姣一语点出对方的身份:“晏,晏公子”
黑暗中的晏行还有些诧异:“郡主居然还记得晏某”
晏行心下一激动不自觉收拢手臂圈紧怀中的腰肢,宣姣的腰极为敏感,他打个哆嗦身子更加后仰:“松开……松开我。”
“抱歉”
宣姣坐在床上刚想出声就听到咚咚的敲门声响起:“郡主点灯可是有吩咐?”
宣姣平复身体喘息两下:“青叶,我没事,外间纷扰,是发生什么事了吗?”
青叶高声道:“方才有下人来报,是王侍郎家在抓贼人。”
王侍郎家抓得贼人是谁可想而知,就是眼前的晏行。
待青叶退下后,宣姣看着烛光旁模糊的黑影,他浅笑一声:“王三小姐眼光甚高,看来晏公子生得是玉树临风,不然何至于瞧上你。”
本是打趣的语气,却让晏行听出了些许门道,他言说:“郡主怎知是那位王小姐看上了我,而不是我瞧见王小姐美貌才前去采花。”
宣姣虽生得病弱,但对于一些复杂的事想的很彻底,总体来说就是聪明伶俐,直觉很敏锐。
“今日碰巧听了江南七起采花案,想必只有第一起才是晏公子所为。”
晏行直勾勾的盯着那张烛火下泛着莹润的光的侧脸,鼻头红红的,好像是有些许害羞。
“晏某愿听郡主高见。”